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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斯顿之恋 上

1)
仿佛我已登上月球——
 
下午酒吧能有什么人,因此听到仿照着西部片定做的小木门吱呀一声,我条件反射的回头张望了下,一个非常非常年轻的男孩子闯了进来,我之所以要无法自控的加上非常两个字,是因为他实在是活力十足,头上绑了叮叮当当好一大串脏辫,披着黑夹克,穿着肥大的牛仔裤,以一种流程化的流氓步伐跳进来,我疑心这类组织跟模特公司一样专门培训过走姿,让他们在开口之前即可表明自己的身份。
 
“喂,老板,”他瞄了一眼空落落的场子,“收保护费。”
 
简明扼要。他站着,我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,但咱俩差不多高。我猜这一点让他不高兴,他小孩儿一样的巴掌脸煞有介事的往下偏了偏,黑眼珠子瞟着我,一瞟之下他呆了呆——我跟他一样,左边眉毛剃了三个豁口。
 
天地良心,我也不是道上混的,只是男人的时髦没有女性的花样多,撞点款再所难免。虽然不少人说我长的颇有安嘉和老师的气质,但实际上我是个良好店主,再往前是个好学生—成绩不好,品德优秀。我看他没说话,生怕以为我这是挑衅行为,赶紧站起来想向他剖白剃眉毛的心路历程。结果一站起来,也不知道我吧台是朝着哪个狗日的光线造的,一阵一米九二的阴云把这个小男孩结结实实罩住了,我低头可以数出来他脏辫里别有新意的串了三个珠子。
 
男孩愤愤的说,你让开点,你想把我挤吧台里去啊。我实在是想笑,极力忍住,似笑非笑面容扭曲,他又有点愉悦的往凳子上一摊,哎我觉得你这人有点意思。你先给我倒个水吧,柠檬水儿啊,冰的。
 
我奉命进吧台里倒水。酒吧讲究战略,这事儿上我有点心得。请的调酒师全是身姿曼妙的女青年,吧台窄成羊肠小道,让她们在螺丝壳里做道场,调酒时姿势曲曲折折,为了多看两眼也要多点两杯。但是今天就苦了自己了,活像绿巨人冲击现实社会,笨拙的很。在等我七零八落的找冰块的时候,小男孩手指轻轻敲击台面,但是他没有不耐烦,我看看他,再看看冰镇柠檬汁儿,犹豫要不要倒点蜂蜜进去。
 
兄弟,怎么称呼。我特别诚挚的—他几里哇啦说了个英语单词,也挺跟国际接轨的。我跟着念了下,念的不太行,像“遛狗”。他宽容的拍拍我,叫我鬼哥吧。
好的,我心里默念了下,这小鬼。
 
鬼哥是帮杰哥看场子的,这条街都是杰哥罩着。杰哥手底下生意繁多,光保护费就要收一家奶茶铺子,一家小餐馆,一家网吧和一家修车摊。现在还多了我的小酒吧。他显摆这个无非是要我乖乖赶紧加入这行列。哎,你要是不交,第二天就全给你砸了。小男孩摇头晃脑,他的辫子随着脑袋一起摇摇晃晃,小辫子在锁骨上扫来扫去,搞得我心里一片荡漾。我笑眯眯贱兮兮的上下扫视了下鬼哥,鬼哥不以为然,以为我怀疑他收保护费的能力,把两串小辫子往脑后一扎,杀气腾腾,勾着一边嘴角,你不要不识好歹,你真以为咱们社团吃素的?我只是A梯队的,今天你开业,咱们求个和气生财。你敬酒不吃吃罚酒,明天就不是来喝你一杯柠檬汁这么简单了。
 
你天天来,喝什么我都请得起啊。但是这小流氓听了可能会恼,我老老实实的听着他的老派台词。训完话鬼哥大摇大摆的把空杯子往我面前一推,舔舔嘴唇,乖一点儿啊,我明儿来收款,收现金。二维码扫码付款也行。这个数儿,他摊开手掌,朝我虚无的晃晃。
 
他离开之后我就觉着自个儿有点失魂落魄的意思了,我的好哥们李洋来看我时,我还处在一种少男凡子的烦恼之中。李洋一听就断言,怕你是恋爱了,朋友。你祸害了大学里多少优秀男青年,今天连小流氓都不放过了。太可怕了凡子,人家成年了没有,我怕你最后要坐牢的。我思忖着,要坐牢他也要跟我一起坐,长的可爱收保护费就不犯法吗?他这卖相坐牢也很危险,我理应陪他一起度过这难关。
 
结果之后一礼拜天天下雨,我的小酒吧门庭冷落,连收保护费的小流氓都不来了,实在是拜高踩低的很。我天天在店里无聊到生疮,美女调酒师模样是一等一的时髦了,品味却接地气,天天捧着pad看甄嬛传,我们最后一起欣赏陈建斌老师和孙俪老师返老还童谈Puppy love,四郎由于下雨不来,嬛嬛在花园里等他等的十分忧郁。我触景生情,此时时刻,此景此雨,我特别想念这个小流氓。

2)观赏你寄居这个美丽地球玲珑剔透
 
小流氓重新出现在酒吧的那一天,我激动极了,一屁股从座位上弹起来。但由于反应太迅猛,他愕然的看着我,为我的热情困惑。我生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心情,像个老农民一样搓搓手,朴实的请他进来喝一杯。他误解了我的意思,以为我是想拖延保护费,因此冷酷着一张脸,吊儿郎当的坐进卡座里,鉴于他总挑着下午没客人的时候来,我觉得他是个善良的小流氓,不忍心打扰我做生意,这种善良的误入歧途的青年有多需要我这样的三好市民拯救?这事儿比缴保护费还急,一刻不等闲。
 
在我给他上了冰镇柠檬汁儿和各类小点心一二三之后,他比刚才的困惑更困惑了一点。卡座暗影重重,我不舍得开灯——废话,下了一礼拜雨了根本没收账。他细腻的白面皮子的小脸在暗影之中隐隐约约,像个真正的好瓷器蒙尘。我忘了哪个国家的哪个哲人说爱情源于诗性的隐喻了,这一刻我决定要当这个劳什子的哲人,一冲动我特别傻的对他说,你给我个微信吧,我叫卜凡。他条件反射的端起手机,就冲着这个不假思索的模样我猜他能有五百个好友。这小兔崽子堆了个特别甜蜜的笑容,甜的我差点把银行卡密码交代出去。他说喂卜凡,你不能支付宝转账吗?
 
我说我微信里才有钱,这年头谁用支付宝啊,支付宝不安全。我一边说一边想咬断舌头,但是我没法阻止我一紧张就唠个没完的毛病。我接着恳请他给我分期的机会,没打钱就随时来店里找我啊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。我把调酒师押给你们。小鬼头凑过来,我怀疑他是个小妖怪,他那头扎得稀奇古怪的脏辫可能是他的法器,现在蹭着我的脸颊影响我呼吸。卜凡,你店能开过三个月吗?怎么比奶茶店还穷。你要是三个月内倒闭我就不收你保护费啦。
 
我说:我尽量,尽量开过三个月。他嬉皮笑脸的。我觉得他时刻都让人在想打和想亲之间徘徊,但这会是后者,我不由的想象了下跟这小兔崽子在一块儿后的日子,天天想打就打想亲就亲,实在是很快乐。可能我脸上浮现的笑容太腻味了,小鬼人如其名,机灵的要命。他正襟危坐说卜凡,你这儿不是个GAY吧吧。我挺怀疑的。
 
我木噔噔的看着他,不明白这脑回路。小鬼说我觉得你刚刚趁机问我要微信呢吧,我就感觉不对劲,真的第一次来我就觉得啦,这么漂亮的调酒师也舍得押给我吗,你喜欢男的吗?他有股满不在乎的劲头,就是这劲儿迷得我五迷三道的,他现在拿捏着来拷问我,伸出伶仃的手腕敲我的额头,我出柜都不带犹豫的。就像我哥们儿李洋说的,卜凡你也有着道的时候哦,以前大学的校花学姐小周追你你有一点真心吗,真是天理循环。他边骂边叹息回忆学姐的美貌,我说你是没见过小周化妆张曼玉,卸妆就是姜文,比不上我的小流氓鲜活可亲。
 
遭着报应的我充满了就义一样的勇气,抓着他的手扣在皮沙发上,他薄的就像片苏打饼干似的,我不敢用力亲他,怕他就此化为奶盐味儿的饼干碎屑。但是这个档口,这小朋友就是头皮硬,还在垂死挣扎,卜凡卜凡你知道谁罩我么你小心杰哥带人把你这破酒吧给端了。我为了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废话不得不用上点技术,小兔崽子哪里都长的单薄,连眼睛鼻子都薄,流水落花没点长性,唯独嘴唇和屁股颇有肉感,我满意的打他屁股两下,他终于闭嘴了,也闭上眼睛,他轻之又轻的颤动了下,我离得这么近,全宇宙只有我领会他的颤动。这一点让我深受感动。
 
这天我可能是这个星系最快乐的人,我觉得这幸福是顶终极的,以后路边的花花草草我都愿意不看,我知道往哪儿走是对的,为了这终极的幸福我心无旁骛,你能相信吗?我只忍受了一周的相思之苦,这么庞大的快乐和我微弱的付出不成正比。之后我才明白,老天爷不会做亏本的买卖,因这欠揍的小王八蛋要让我领会一生的痛苦才让我尝点甜头。那会我不明白,因为我太他妈快乐了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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